2020-09-29 09:00
韓國社會階級上層富得流油，下層民不聊生，對立在每個世代間傳承下來。（美聯社）
《薩哈公寓》是《八二年生的金智英》作者趙南柱寫的新書，她從二○一二年開始創作，歷時七年後出版。趙南柱受訪時說：「雖然我希望這只是一本小說、過去的故事，但我認為這些事依舊在我們的身邊發生。我希望這是一本向那時期提問、並記住那時期的小說。」
作者也談到在準備動筆的前一年，韓國政府強行通過《韓美自由貿易協定》，徹底引爆民怨，當時逾千名韓國民眾齊聚首爾抗議，反對國營事業民營化。《薩哈公寓》記錄了當年的韓國社會現象，也記錄了作者對那時期的懷疑與不安。
一九九七年亞洲金融風暴重創韓國，一夕之間企業如骨牌效應倒閉、貨幣狂貶不止、國內失業率高升，但韓國卻能在兩年後迅速重生，經濟從谷底反彈增長九．五％。然而，韓國巨大財閥獨占大部分的生產和流通部門，形成了貧富差距極為懸殊的垂直性社會。在如此扭曲的架構與階層分化下，帶來了負面影響，開始出現對社會弱勢階層的嘲笑與厭惡反應。
故事裡的薩哈公寓位於一座被企業收購、宣布獨立的小小城鎮，由七人制的總理團經營，對世上築起堅固的高牆，外人難以進入，住進去的人則不願出來。居住在城裡的人民被分成三種階層，分別是高所得中產階級Ｌ、廉價勞動力Ｌ２以及Ｌ２以外的人。Ｌ階層的人都是城鎮裡的政府官員或高階職位，他們經濟自由、享有城鎮大多資源，在城鎮裡有永久居住的權利。Ｌ２是城裡的廉價勞工，只有兩年居留權，從事低新勞動工作，要接受審查才能保留身分。另外，還有一群沒有居留權也沒有居住權、什麼都不是的人，住在一棟日漸破敗的老舊公寓，被稱為「薩哈」，他們做著最下等的粗活，不僅三餐溫飽都是問題，更永無翻身之日。
主角京珍帶著弟弟逃進薩哈公寓，沒錢、沒工作、沒住所、甚至根本沒身分，但在城鎮裡也不重要，他們是社會最低階層的廢棄物。一開始京珍對階級根本不在乎，只要能與弟弟一起在公寓裡安靜地生活就夠了。居民同是被遺棄的一群，彼此不會互相打擾，害怕有了互動會觸及內心的弱點與祕密，於是冷漠成了公寓裡的共識，也是一種體諒。
隨著一連串的事件，讓京珍的心裡開始變化；弟弟遭誣陷殺人，被警方帶走後便下落不明、政府為對抗新型病毒，抓捕公寓居民進行新藥人體試驗。本來只想安然度日的京珍再也無法忍受，決心起身反抗體制。
其實《薩哈公寓》裡的人物就如同現實社會的我們。依照社會地位、財富、學歷、權力分階層，而且壁壘分明。通常可以看到的都是上對下的嘲諷與鄙視，但在長期扭曲的社會制度下，早就不給窮人往上爬的機會了，不管下層的人多麼努力，底層終究無法躋身上流。
以今年台大入學新生為例，學生中有逾半數來自雙北市，而且大多出身名校，反觀寒門子弟逆襲的例子屈指可數。富人掌控的資源多，一路往上爬的過程，資源不虞匱乏，而窮人能拿到的不多，路也相對崎嶇難行，最後造成的結果就是階層流動日趨僵化。
最近韓國導演奉俊昊拍攝的電影《寄生上流》，亦是以貧富差距議題橫掃全球各大獎項。上層富得流油，下層民不聊生，對立在每個世代間傳承下來。
以薩哈命名公寓，雖然是作者筆下架空的世界觀，但實際上真實存在薩哈這個地方。薩哈共和國是俄羅斯聯邦之一，類似中國的省級單位，地處俄國東北部，長年低溫寒冷，最低溫零下七十度，全年溫差高達七十五度，冬季長達九個月。如此惡劣氣候之下，境內蘊含豐富的鑽石礦藏，作者藉此象徵薩哈公寓這群社會邊緣人，即便身處惡劣環境中、被社會邊緣化，但仍保有如鑽石般璀璨的人性光輝。
更抽象的來看，薩哈公寓是受壓迫的人們集結在一起，互相支持形成的特殊意識，彼此的羈絆相當堅韌，甚至遠大於血親。不管你從哪裡來、不問你背景為何，公寓是社會邊緣人的避風港，彼此相濡以沫，在公寓裡慢慢療傷，直到傷口結痂、直到傷痛遺忘、直到枯樹抽出新芽、直到生命再次開出鮮豔斑斕的花。
趙南柱建立了反烏托邦世界觀架構，刻畫在國家系統之外被邊緣化的共同體是如何生活──那些無法融入社會、遭受差別待遇的人們，有如居住在薩哈公寓的另一群「金智英們」。
薩哈公寓
作者：趙南柱
出版：漫遊者文化，2020年7月1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