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日,台灣因應新冠肺炎成立疫情指揮中心一周年。抗疫經驗原本是一個值得台灣民眾驕傲,也是可以團結人心的一段共同經歷、記憶。不料就在這個有意義的日子前後,台灣出現疫情爆發以來罕見的社區感染危機──衛福部部立桃園醫院的疫情從院內擴大出去。用疫情指揮官陳時中的話說,這是從去年防疫至今台灣面臨的最大挑戰。
一月二十四日晚上,疫情指揮中心臨時召開者會,陳時中宣布部桃全院為紅區,且擴大居家隔離至擴大五千人。當天下午,陳時中才形容部桃疫情說:「我們防火牆存在小縫隙。」不料到了晚上,陳時中口中的「小縫隙」已然成了大漏洞、且迅速擴大到五千人需要隔離。
在二十四日晚上的記者會上,陳時中說:「任何人要來檢討我,本來就應該。」但他也說,現在面對的敵人是病毒,比較先見之明或後知後覺沒有意義。其實,檢討並不是要看誰有「先見」或誰是「後覺」,而是若不仔細檢視部桃這次疫情擴大過程中,各個環結處理是否合宜,之後與病毒作戰時,依然可能犯同樣的錯,再次變成在後面追趕病毒的「後覺」。
十二日當天,疫情指揮中心公布部桃首位確診的住院醫師案八三八。當天晚上前衛生署長楊志良稱批評這名住院醫生沒按照SOP行事,稱「要是我是院長就把他開除」。其實當時外界對疫情細節並不清楚,所以楊志良的批評並未擊中要害,他也遭許多人反駁,認為在打擊醫護人員士氣。
不過隨著疫情擴大、更多疫調內容揭露,幾天後發現真的是SOP出問題。只是不能確定是部桃整個醫院、還是染疫醫生沒嚴守SOP。但可確定:這個收治台灣四分之一新冠肺炎病患的醫院,卻沒有嚴格執行分艙分流。因此出現治療新冠肺炎病人的住院醫師,也去協助其他醫生對非新冠病患的九十歲病人(案八八一)做胸腔抽積水。
案八八一因篩檢結果為陰性於一月十五日獲准出院。但照顧八八一的外籍看護(案八六九)卻在十九日確診。而老先生與大女兒則在二十二日確診。
這只是疫情發展的一支,但從這一脈發展可發現,因為沒有分艙分流,讓指揮中心後來擬定的紅區、黃區、綠區畫分變得沒意義。因此也出現住在綠區十二A的患者案八八九出院後也確診。
從外籍看護十九日確診到二十四日疫情指揮中心宣布部桃全院為紅區、擴大隔離到五千人,中間隔了四天。為什麼疫情指揮中心反應這麼慢?更何況染疫住院醫生幫忙抽積水是一月七日,從七日到外籍看護確診的十九日,中間超過十天,又是個病毒得以擴散的空窗期。
事實上,桃園市長鄭文燦一月二十一日就建議,一月六日起在部桃住院、轉院的患者與陪病家屬都要居家隔離。但當時指揮中心並未採取此建議,直到三天後才擴大隔離對象。一月二十二日啟動的「部桃專案」也只將針對一月六日至十九日由綠區出院病人自主健康管理。
專案中的最後一點再度強調:「醫院應持續落實動線管制,人員不跨區移動。」也許是因為之前真的沒落實這點。回首近一年前疫情剛爆發時,同樣也是「桃園某醫院」,也是因為沒有落實分艙分流、動線管制,而導致院內出現感染。如果過去一年來,沒有落實動線管制、分艙分流是各醫院常態,那只能說疫情沒爆發是天祐台灣了。
部桃事件讓各方檢討之聲就四起,而政治色彩也滲入了。
二○○二年SARS案發生時的台北市衛生局長邱淑媞,槍口對準疫情指揮中心,說部桃要不出不進,也就是封院。其實針對重要的公共政策,大家都有權力參與討論,但邱淑媞除了批評指揮中心,還在爭辯著當年和平封院的責任到底是歸中央或台北市府。這種作為無助於今天的防疫。
當桃園疫情面臨擴大危機之際,台灣需要的不是藍綠互相甩鍋,民眾面對的是生死問題而非黨同伐異。不過這不代表防疫政策不該檢討,陳時中雖然說「任何人要來檢討我,本來就應該」,但從這一年來他的表現可以發現,他很固執,別人的檢討他不見得會聽。
從普篩問題到這次部桃管制、隔離規模,陳時中都很保守,他一直強調「看到敵人再開槍」,但是否因為有盲點讓指揮中心看不到敵人?在部桃危機的處理上,是否過於自滿之前的成就、局限於過去經驗而無法掌握新狀況?
陳時中談去年初決定封閉國境時曾說:「如果決策下得再慢一點,那我們就死了。」但這次部桃危機,完全看不到過去防疫團隊自豪的「超前部署」,而是一路追趕,只盼修補的速度趕得上縫隙擴大的幅度。
*作者為《新新聞》總編輯兼總主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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