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茶、獅子王、還有不遵守規範的老年人」彭博駐台記者談台灣防疫：幸福的小泡泡已經破了

彭博新聞社的駐台專欄作家高燦鳴（Tim Culpan）去年曾撰文稱讚台灣，因為這裡有「全世界最成功的防疫故事」，對於台灣在新冠大流行期間能保有正常生活，他更認為是一種荒謬的幸福。不過隨著確診人數不斷升高，高燦鳴也再度利用彭博版面向國際讀者介紹台灣疫情—但他這次說的是「台灣的自滿與不受控的退休者，見證了世界上最成功防疫故事的破產」。

雖然取了一個中文名字，不過高燦鳴其實是彭博派駐在台灣的外籍財經記者，後來更晉升為財經議題的專欄作家。他在去年底的專欄中坦承，在新冠疫情最初爆發之際，他曾奉命經由香港飛回美國採訪。由於台灣緊鄰疫情已經爆發的中國，加上高燦鳴十多年前也在台灣親身經歷、報導SARS疫情，因此這位白人記者非常不想回到台灣，甚至建議主管讓他多留在美國幾天。

新冠肺炎本土病例地理分布圖（統計至17日）。（取自疾管署網站）

不過高燦鳴回到台灣大半年之後，卻在彭博撰文「坦承自己錯了」。因為全世界從紐約、倫敦、到墨爾本，無數城市宣布關閉、禁足、限聚，但整個台灣卻運作如常。他去年在台灣跑了馬拉松、參加了音樂節、在公共游泳池游泳、上健身房、上酒吧、參加各種聚會—這些全是在其他城市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娛樂」，高燦鳴也說，台灣在2020年的生活簡直正常的很荒謬。

遠離全球疫情的高燦鳴，自承身處台灣的快樂生活，讓他除了感到自豪之外，也有一份「倖存者的內疚感」。他向彭博讀者介紹了全球台灣人返國的盛況，申請台灣就業金卡（可享有健保、減稅等優惠）的外籍專業人才劇增。不過高燦鳴也提到了台灣檢疫執法的不公—菲律賓外勞因為離開檢疫旅館的隔離房間8秒被罰10萬新台幣，但這項嚴酷的做法並未適用於每一個被隔離者；還有包括美國衛生部長艾薩（Alex Azar）、以及捷克參院副議長韋德齊（Miloš Vystrčil）兩支代表團所享有的檢疫例外—所幸他們並未帶來疫情。

美國衛生部長艾薩去年8月在台大公衛學院演講。（盧逸峰攝）

即便並非盡善盡美，但高燦鳴依舊認為台灣在全球疫情之中取得了傲人成績，並且將其歸功於17年前的SARS疫情的慘痛教訓，以及台灣政府在中國打壓之下自謀生路的精彩表現。然而台灣疫情在今年5月失守後，曾向全世界介紹台灣成功防疫故事的高燦鳴，又在彭博刊文介紹台灣情況。這回他說的不再是台灣的「成功故事」本身，而是這段故事如何泡沫化。

高燦鳴承認，台灣最近一週新增的784例與其他疫情嚴重國家相比，仍屬微不足道。像是印度光在5月15日這一天，就報告了超過31萬名新增確診。但台灣近來的新冠病例激增，確實讓政府趕緊採取了前所未有的限制措施，人們也想知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高燦鳴除了介紹了諾富特的華航機師案，也提到即便衛福部長陳時中當時已經警告傳染情況可能擴散，但台灣還是沒有察覺到疫情發展的嚴重性，在諾富特機師隔離旅館出現更多確診個案後的一週內，整個社會還是馬照跑、舞照跳，夜市也依舊熙熙攘攘。

疫情下的萬華夜市。（顏麟宇攝）

在諾福特之外，蘆洲獅子會前會長在萬華的摸摸茶（Sexy tea）釀成群聚感染，更讓台灣的確診病例快速飆升：從29、180、206、到333。有不少確診者都與被鄉民戲稱為「獅子王」的感染鏈有關，甚至遠達宜蘭、高雄。這也迫使台灣政府終於宣布更嚴格的管制措施：關閉雙北所有的健身房、酒吧、俱樂部和電影院；室內集會限制在5人以內，室外集會限制在10人以內；在6月18日之前，沒有居留許可的外國人不得入境。

For the first time in this pandemic, Taipei City will shut schools.

From May 18 through 28, high schools, elementary schools, kindergartens and buxiban will be closed.

— Tim Culpan (@tculpan) May 17, 2021

當然，高燦鳴向國際讀者介紹的台灣情況，我們都再熟悉不過，但他也進一步介紹了新聞以外的社會觀察。高燦鳴強調，陳時中在台灣依舊享有高人氣，這位防疫指揮官也強調，他必須在嚴格的管制措施與保持心理健康的需求之間，設法找到平衡點。另一方面，儘管台灣民眾普遍都願意配戴口罩，但台灣的老年人卻往往不願遵守防疫政策。

20210518-北市新冠肺炎疫情升溫，騎車行經總統府周邊民眾緊戴口罩。（顏麟宇攝）

高燦鳴分析，台灣擁有尊重長輩的文化，但這卻也讓年長者得以逃避年輕一輩的質疑，甚至自以為能凌駕法律規定。高燦鳴表示，他在台灣的電梯、商店、以及倒垃圾的場合，總是見到老人們不守規矩、也不當一回事。就算台北市已經宣佈「任何在戶外不戴口罩者，將對其處以最高新台幣1.5萬元的罰款」，高燦鳴也認為這可能只是虛應故事，畢竟台灣的禁菸規定警察也不怎麼認真執行。

Taiwan’s daily trash collection ritual makes for a fascinating social study.
Tonight, of the ~30 people taking out trash ~7 didn’t bother to wear a mask.
Every. Single. One. Was 60+.
Many friends observed recently that young & middle aged wear masks.
Older ones don’t give a sh**

— Tim Culpan (@tculpan) May 15, 2021

高燦鳴指出，防疫成功使得台灣在許多方面都陷入了自滿。包括並未積極爭取新冠疫苗，民眾接受注射的意願也不高。直到這波疫情爆發，台灣人才終於改變態度，即使週末街上也行人稀落，盡責的民眾按照要求待在家中，政府則將為數不多的疫苗使用在高危險人群與醫護人員身上。對於台灣能不能撐過這次考驗，高燦鳴的看法是：如果機師能夠不去泡酒吧、老年人也能配合政府防疫，台灣或許能度過難關。